此言一出,众修士一片哗然。
也许是项师尊说话说得太直白,一时间让人还有些难以接受,数秒之后大家都反应过来,个个面红耳赤,便纷纷大声质疑:
“师尊?!万万不可啊!!!”
“师尊,我等正欲死战,师尊何故先送?”
“你这个妖僧,难道对师尊下了什么巫蛊之术?”
“师尊!让我也喝一口……”
最后那个被愤怒的众人一顿暴打,然后所有修士一起义愤填膺看向人群中的那妖刀弥勒,见他只是嘻嘻一笑,而后把满身是血的狼崽子缓缓奉上。
白衣仙子脑门暴起几根青筋,怎奈师令不可违,只好暴起那虚弱的小崽子——送入那乌木轿中。
而后,众人屏息凝神,侧耳倾听。
只听那乌轿薄纱之中,传来阵阵欢快的笑声:
“好,好一个可爱的宝宝。么么哒。”
“哎呀,这小脸可真瘦,可怜,饿坏了吧,来妈妈这儿,让你吃个饱!”
“好喝吗?瞧你那样儿,慢点,慢点,慢点,乖!”
只见是那乌轿之中,灵光乍泄,白玉神光如同皎月当空,皎洁的灵力若潺潺流水从乌轿四处倾泻而出,不一会儿,忽然风起云涌,若是幽幽静潭中有蛟龙翻滚,灵力若是瀑布海流般咆哮肆虐,若有声声龙鸣撕裂长风,若那白夜之中醍醐灌顶。
此景看得那乌轿外一种修士满脸通红,满脸羡慕嫉妒恨,各个捶胸顿足,痛哭流涕。
有的人流口水,心痒手也痒。
有的人悲愤交加,恨不得咬破自己嘴唇。
而那乌轿旁能看得清真相的白衣仙子更是气得双颊绯红,恼怒地叉腰啧嘴跺脚,满脸不屑,却又忍不住偷听、偷看。
更多的人用暴怒与仇恨的目光看着那绷带妖僧!
不知过了多久,终于,那乌轿之中诸多声响总算一齐停了下来。只见那白玉纤手轻轻地提着小狼崽子撩开薄纱,轻描淡写地把那崽子往外一丢。
咣当,只见迦陵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,呆滞地坐在原地,活像一二哈,嘴角居然还有几片龙鳞!
众人看那狼子呆呆傻傻的模样,气更不打一处来,凭什么这个小屁孩有这样的待遇,于是悲愤交加地问:“你你你,你都看到了什么?!”
“不不不,不知道。”迦陵只觉得一阵头昏脑涨:“我我我,我晕奶。”
一听此言,修士中有几人直接吐血昏死过去。身后的妖刀弥勒则哈哈大笑,走到小狼崽身边,对着那身前乌木大轿喊:
“项凌云!我这辈子还没求过你什么事儿吧!”
薄纱微动,仙子传话:
“那又怎样?”
“今日来你云天门,不为别的,只为求你一件事——收下我这不肖弟子,做你的入室弟子!”
“哈?!”一听这话白衣仙子气得脑门冒烟,话都不传了直接骂:“这就想当入室弟子?我都还不是!”
众修士纷纷附和,刚才还闯山门,现在就要做入室弟子,你这变化也忒大了些!
“就是,癞蛤蟆想吃天鹅肉!”
“入室弟子,可得师尊真传,可随意享用门派内天材地宝,可随意与任意修士结成道侣,而且,还能成为下一任师尊!百年来,多少人想做我云天门入室弟子,没有一万也有八千,个个都是俊男美女天纵奇才,师尊都没收一个!怎么可能收你!”
“吃屎去吧死秃驴!”
众人暴怒,可是白衣仙子走到乌木轿旁听传,听得脸色煞白。
咣当一声,给跪下了。
“师尊!”
这一声叫的,把那白衣仙子眼泪都叫出来了,趴在地上连着给乌轿子磕了好几个头。
是在哀求着师尊改主意!
众人一阵惊慌。
难道这师尊也能同意?!
再看那满身脏兮兮的臭和尚和他的小狼崽子,这就俩穷酸乞丐!这云天门也不是丐帮啊,就算要收入室弟子……
就这就这就这?!
“不可以师尊!”
“滚吧臭乞丐!”
“两条死狗别得寸进尺啊!!!”
众人质疑,大声呼喊,传话仙子大哭。
一时间,云天门内乱成一锅粥。
声声嘈杂,声声谩骂。
到处是质疑的声音,到处是唾沫星子,千夫所指。
人群中央,小狼崽子哪里见过这场面。
人的言语是有力量的。
人的恶意也是有力量的。
这力量有时比刀剑还利,比猛兽还可怕。
骂着骂着,头脑昏昏沉沉的小迦陵居然是鼻头一酸,哭了出来。
“你们欺负人!”
这一声哭不要紧。
但有人,急眼了。
夜空之中,忽然一声龙鸣震碎万古喧嚣。
“聒噪!”
乌木大轿刹那间炸裂成齑粉,
万丈白光如同倒流的光瀑直冲云天。
震开百里天空层云,
卷起炽烈罡风!
众生寂静。
只见那白光之中,一条白玉蛟龙在其中腾云咆哮!
真红若火,天怒神威!
那一刻,万物皆不敢喘息。
只等无尽白光与灵力缓缓散去,望那乌木轿废墟上,白玉秀发,凝肤若霜,似有白云缭绕,是清澈的仿若没有温度的绝美。
但清美不予她柔弱,反而更衬那琥珀竖瞳中无尽神威,龙鳞羽衣缠身,长风白云装点,双鬓两根龙角,额间一轮红月。
她抬起头,目光之中无有那卑微且怯懦的万物众生,唯有那无尽长空,那属于最顶层的白云。
既有壮志,
便凌云。
那便是,云天师尊项凌云!
万物众生都低下了头无法直视她的神威,顷刻之间,如同踩在脚下的云海失去色彩。
天地变得单调,又有什么能遮住望眼?
项凌云傲慢地向前看去,却发现视野之中,那头唯一没有低下头的幼狼。
苍银色的毛发,浅褐色的瞳孔。
她很喜欢。
可半分惊喜,又半分嗔怒。
她高傲地上前,居高临下地来到那狼崽子面前,冷冷地问:
“为何不低头?”
狼崽子不答,只是痴痴地看着,仿佛入了迷。
“凡人视孤,是罪,凡人僭越,是大罪。”
“说罢,为何不惧孤,为何不臣服?”
项凌云冷笑:
“说不出,吃了你。”
狼崽子这才反应过来,有点焦急,有点慌乱。
有时候答案那么简单,可就是说不出口。
“三,二……”项凌云闭起眼睛,饶有架势地倒计时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怎么不会知道。”
“怕有原因,难道不怕也有原因吗?”
小狼崽苦思冥想,急得哭了出来。
“我不知道,我真的不知道,我一去想,我心底里好像就有一块东西空空的,想不起来,但是又怎么都忘不掉,好像是从我出生开始就在了,一直陪着我……一直跟我说话……”
万水千山可以去游历。
绝世神功可以去练就。
哪怕山河社稷,都可以被征服。
这世上大多数东西都可以以后再做,
缺的不过时间与机遇。
但有的东西一开始失去,
就再也没有了。
看着那在地上啜泣的孩子,项凌云有些心软,伸出手想要揉揉他的头发。
但触到他额头三寸,却猛然被一股强烈的力量所震开。
她大为吃惊,望去。
像是风,像是雪,像是北漠无尽雪原的万年寒冰。
但又那么温暖,那么温柔。
仔细看,她仿佛看到一头母狼隐隐约约地在那孩子身后咆哮。
又仿佛看到无尽的火,无尽的痛。
看到无边刀兵,看到那独孤的霸王。
还有那生命尽头的最后一抹黎明。
所有的爱,所有的痛,
绝望与希望
交织着,
所有的一切那般浓烈,
化作对新的生命,对那继承了自己血脉的孩子的渴望与期待。
那股力量是那么强大,也那么神圣,超过这世上所有,
是最原初而又最自然的爱。
但这所有一切,
是耶非耶,
都化作蝴蝶。
隐隐地、静静地
——守护着那孤零零的孩子。
项凌云微怔,爽朗又温馨地一笑。
她蹲了下来,捧着那小狼崽的脸,小声说:
“其实答案很简单,不是吗?但最简单的东西却往往最难说出口。”
小狼吸吸鼻涕,点头。
“我来告诉你吧,傻孩子。”项凌云温柔地说。“那个答案,叫做妈妈。”
“妈妈……”狼崽子嘟囔着那他从未拥有过的东西。不解。
但项凌云已经一把把狼崽子从地上抱了起来,狠狠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。
而后一挥龙鳞水袖。
卷开满天层云!现出那脚边跪着的万千云天门弟子!
朗声宣告:
“从今天开始!这孩子就是我项凌云的孩子,谁欺负这孩子,就等于欺负我项凌云!”
“而且,从今天开始,这孩子便为我项凌云入室弟子!门派众人不许怠慢!”
“谁赞成?谁反对?”
“我反对!”那条被妖刀弥勒斩断嘴唇的白蛇恼怒地扭动身躯,怒吼!
“本宫宣布,即日起,兽灵老祖被逐出云天……”
“等等等等等!”白蛇吓得变出一只手叫停。“这不合规矩!不合师尊您自己设下的规矩!”
“没错。”此时此刻,人潮忽然涌动,几位老者骑着灵犀、神龟、白虎信步踏来。“云天门虽是你项凌云的云天门,但入室弟子之事事关所有门派弟子利益,不能这么说了算!”
“他妈的几条老狗。”妖僧一看那几个老头,气不打一处来:“老子闯山门的时候一个没见到,现在一个个跑出来,这么看兽灵还算硬气。”
“我也反对!”一声清越女声,如若百灵,是那传话的白衣仙子,她噘着嘴,虽然对项凌云毕恭毕敬,但是却抬头挺胸,寸步不让:“这不公平!每年云天门武炼大会胜出者,才有资格成为入室弟子!这是规矩!”
项凌云回头,看着那倔强的少女,微微叹气。
“既然如此,那就先让这孩子为我云天门弟子!”
妖僧喜,慌忙对着怀里的小狼崽使眼色:“快叫师娘!”
“师娘!”迦陵奶声奶气地喊,喊得项凌云十分舒服。
众修士一听,暴怒:“是师尊!什么师娘,谁是你师娘?!”
几位长老面面相觑,摇头叹气,又有人提出。
“既然为我云天弟子,更当守云天门规矩,这两人擅闯山门,破坏我四方神印,打伤兽灵长老,引得这番大动静,这是大罪,按照我云天门规矩,应该……”骑着灵犀的老者大声说道,想了想,又有点没底气地说:“应该赔钱!”
这就是云天门,什么都可以用钱解决。
“包括门口两棵大桃树,四方神印,山门牌匾和山门大印,还有兽灵长老的医药费,误工费,精神损失费,—共一千万钱!”
“一个长老一千万钱?!”妖僧气得拔刀:“那让老子把你们都砍了,赔你们七八千万好了,反正老子也赔不起!”
“赔不起钱,你还神奇个屁!”
“就是!”
“穷鬼!”
几位长老扣扣鼻屎,鄙夷地看着妖僧。
“既然赔不起钱,那还有一个解决办法!”
众长老眼睛一亮,一致点头,举手。
“灵鹿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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